第 73 章 第 73 章
唐岚回到人界。
魔王和鬼王共同带着两位被他玩坏的两人前往魔界，而方冉和画师似乎对自己产生某些畏惧心理，不愿和唐岚共行，决定去妖界看看老朋友。
凄凉老母亲唐岚带着四个分.身出去，回来啥都没有了，简直做了一场巨大亏本买卖。
不过虽然马甲分散到四方，唐岚还是能够和他们进行意识交流，并不妨碍收集信息。加上自己房子是单人公寓，四个马甲一起入住过于拥挤。他也就纠结一会就没有管。
当晚，唐岚早早睡下。
劳累了许久，又曾在魔界被关押一段时间，他的精神已经有点疲态了。
闭上眼睛沉睡的唐岚并不知道，还有一份唐元的记忆还残留在宝塔之中。
夜色逐渐深沉，今夜星空无月，凄厉的寒风刮得窗户撕心裂肺，刺痛人的耳蜗。
唐元过去的记忆从房间内显出身形，在空中停滞片刻，便如吹灭的蜡烛，哗啦啦地碎裂，融进唐岚的体内。
最后的记忆，也终将苏醒过来。
四人献祭结束后，被传送到偏远小镇的唐元睁开眼睛。
几十年都在沉睡的唐元捂着头，站了起来，在小镇里定居下来。
四个马甲大量记忆涌进脑海，冲击他寥寥无几属于自己的记忆。
有一段时间，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谁。ΗＴtＰs://wωω.1㈢⑧Ｔχt.ＮΕΤ
唐元不过几年的记忆，哪招架得住四个马甲的冲击？
幸而马甲们考虑到这种情况，将长久研究出来的功法交给了他，让他不至于太过于难受。
可是，真的不难受吗？
唐元睁开眼睛，扯了扯嘴角，竟然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念头。
对于他来说，明明前段时间还在和寻天方冉一起逃跑，没想到不过是睁眼闭眼之间，所有的一切都变了。
吱呀，门被打开了。
院子外面，能够听到早起小贩的叫卖声，人们赶集的喧喝声，公鸡高昂鸣叫声。
刺骨寒冷的冬天，有了这些声音的渲托，仿佛也不再那么寒冷起来。
刺骨的寒风参杂着早点的香味飘过来，流进人们的肺中，被寒意刺得生疼的呼吸道好像也没有原先的僵硬了。
一切事物都被人群集体社会活动给染上暖和色彩。
“先生这么早就醒来了？”南从一旁小屋出来，刚伸了个懒腰，就看见唐元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衫出来，不禁关心地说，“这么冷的天，先生也不好好学会照顾自己，穿得这么少，小心感冒了。”
说完，他忙不迭地从屋内拿出暖和和的兔毛披风，披在唐元的身上。
唐元没有拒绝，他抬头看着树枝丫上的白雪，沉甸甸地压在枝叶上，遮挡长绿树原来的颜色，显得白净许多。
南是方冉留下的徒弟，虽然天赋不行，但是在很多事情细节处理上，意外擅长。
马甲们担心他们离开后唐元无法好好照顾自己，特意叮嘱让南照顾唐元。
自从南将所有事情打理后，他们就一直隐居在这个小镇，没有出去。
四界领袖已死，灭魂被封，世间一切争斗都停息了，人间的凡人再次过上太平日子。
可是
唐元哈出一口气，将他的视线模糊掉，润湿他的眼眶。
陪伴自己的亲人，却再也不在了。
南看着面前先生沉思的状态，就知道他又在想师傅了。
师傅走前曾经和他叮嘱过，他和魔王寻天是先生的亲人，如今骤然消失，定会伤感，希望自己能够安抚他的情绪，不要让他太过于伤心。
不过南用尽所有办法，都没法让先生脱离苦海。
他无奈叹口气，回到厨房准备早餐。
屋内排烟口冒出烟火，松树燃烧后的松香和饭菜香顺着出烟口弥漫整个屋子，给这个被白雪覆盖没有色彩的小屋带来人烟。
等烟火熄灭，饭菜俨然做好了。
站在院子外的唐元没有任何反应。
南擦了擦带着油渍的手，用角皂和着热水清洗干净，才将唐元呼唤进门，“先生，饭菜已经做好了，趁着还热腾，快吃吧。”
站在门外的唐元回过神，侧头将头扭到他的方向。
躺了多年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，显得有些消瘦，没有多少肉的白皙脸颊，在周围兔毛衣领的包裹下，显得格外苍白。
大病初愈的唐元，书生气更浓厚不少。
他挪了挪因为站久而酸疼的脚步，跟着南走进房门。
他的脚部惊扰到树枝上的麻雀，令它们惊慌展翅离开，树枝被它们颠簸上下摇摆，甩去一身白絮。
唐元和南一起吃饭，等结束一顿早餐后，他才沾着杯子里的水，在桌面上写到，“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，你不用每天守着我。”
他写得很慢，有些笔画生涩得很，仿佛第一次书写，等到最后一个字收尾，前面的字早就在桌子上结成冰渣了。
南低垂着头，掩去眼底的失落，抿着嘴角带着倔强地说，“先生可是厌倦了我？”
唐元苦笑，他不过是一个废人，哪有资格嫌弃他人？
南又道，“先生既不嫌弃，身体又未恢复，我怎么敢独自抛弃先生离去？先生好好休养莫要想太多才是。”
他神情有点犹豫，眼里挣扎少许，才咬了咬唇说，“当初方冉师傅让我照顾你，我不可言而无信。”
唐元手指一僵，翻了翻记忆，还真有这么一回事。
他沉默将手缩回去。
这种在脑海中翻他人记忆的感觉，令他有种偷窥他人隐私的愧疚感。
即使都是同一个人，但是并不能说明，他们思路是一样的。在唐元心中，大家都是单个体，谁也不能代替谁。
唐元想到曾经一起盖着被子生活的寻天和方冉，鼻头一酸，伤感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，啃食着自己。
南顿时后悔，可是说出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？
他只能十分僵硬地岔来话题，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一句，“今夜是元旦，晚上会有灯会和烟花，先生想不想去看看？”
唐元有点犹豫。
人多的地方他并不是很想涉足。
忽然，魔王那部分的记忆开始在他心间沸腾，好似自己只要一开口，那道记忆便会从喉咙里冲出来。
“要是能够和平就好了，这样我就可以到外面逛一逛，放放烟火。”
这个话，莫名其妙出现在唐元的脑海中。
他手上写着不去的笔画骤然一转。
去看看吧。
小镇子的生活十分安逸。
一年又复一年，一日又复一日。
唐元很少出门，每天最喜欢的地方，就是屋前那颗永远绿色不会改变的大树。
每年，他都坐在院子里，偶尔捧着闲杂书籍，偶尔吃着南做的糕点，看着那棵树。
看着它从抽出新枝，到满树花香，再到最后被白雪覆盖。
和平安定的日子令人格外容易遗忘岁月的流逝。
他不想和外人过多接触，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呆在家中，免得承受分离之苦。
偶尔，他来了兴致，会挥舞着枝丫，使用方冉所熟练的剑招，教导南如何挥剑。
甚至在身体恢复后，还会和南出门转转，买些市面上新鲜玩偶。——这些色彩鲜艳的木偶，仿佛将他心底的那抹灰色给照亮了。
从春初到冬末。
南至始至终都是陪着他，照顾他的饮食起居。
在时间的麻痹下，唐元逐渐忘却时间也是会流动的，岁月永远都不会定格在某一处没有动弹。
不知何时起，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少年，逐渐长成一个成人，最后在时间侵蚀下，染上白发，弯下背脊。
唐元一成不变的外在，将他麻木忘记所有。
直到有一天，南再也无法挥舞手中那把铁剑，再也无法陪他练剑时，他才恍然大悟。
原来岁月不变的，是他。——还有这个小镇的建筑。
人，是不可能不会苍老的。
唐元看着躺在床上呼吸不畅的南，怔忪地想，所以自还能算人类吗？
自从马甲不在后，再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了。
唐元在南逐渐老去的岁月中，学会照顾他人，学会洗衣做饭，学会与人交流。
可是，再怎么学习，都无法填补心中再次破开的大洞。
原来，最可怕的，并不是长生。而是你在长生的同时，只能不断重复拥有到失去的过程而已。
南躺在床上，背靠着枕头，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元。
唐元正在为他炼制丹药，对他看过来的举止似有感，侧头看着他，“怎么了？是哪里难受了吗？”
“我还第一次看你亲手炼制丹药。”南爬上鱼尾纹的脸笑了，皮子褶皱在一起，实在不能算好看。
可越是这样，唐元越是难过。
他无法接受身边人衰老这个现实。
他低头掩饰道，“等我炼制好长生药，你将会看到无数第一次。”
“长生药？”南哭笑不得，过了好许，他才用沉默的目光看向唐元，有点颓废地说，“那还是不必了吧。”
“为何？”唐元不懂，长期没和人交流的他，人情世故是一点都不了解，“世人都想长生，你为何拒绝？”
南指了指陪伴他们多年的大树，叹息，“长生的确诱人。但是我是人类啊，能哭能跳的人。就如窗外的大树，生活在三千世界的小小生物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说，“别看我们还存活着，但是早就被岁月啃食，内里只剩下一片空洞，只有躯没有干。若是长生，岁月会继续啃食我的。我不想变成一个行尸走肉。”
唐元眨了眨迷茫的眼睛，不懂。
南淡淡一笑，说，你会明白的。
可是，直到将南送进棺材，唐元也不明白。
在将他下葬的那一天，院子外被虫啃食干净的大树倒下，他才渐渐有所感悟。
唐元站在破旧、已经长久没有人居住的院子里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这里充满回忆，早就不适合他这样世外漂泊之人居住了。
他离开了。
他走过被世间称为最为危险的河流，走过最高的高峰，喝过最辣的白酒，吃过最美味的食物。
可是，长生后的孤独，如蛆附骨伴随着他。
多年后，他隐居在自己开辟的空间内，终于明白南所说的话。
活着的生物，不管是谁，记忆、感情都是有限的，当每次得到失去，都会渐渐消磨自己的人性，直到成为一个没有知觉不知冷暖的行尸走肉。
轮回，永远不是真正的完结，而是将过去的自己沉睡在深渊深处，给新的自己一个新的开始。
唐元对生活感到厌倦了。
他知道，自己的心境，已经离死不远了。——即使他的外在依然是年轻公子形象。
麻木的他决定再次轮回。
在轮回的路上，他得知众多势力在寻找南的踪迹，认为只有寻找到南，就能得到灭魂的封印的消息。
弥留之际，唐元伪造很多古书，用乱七八糟的解除封印办法混淆各方势力的眼目。在将南的灵魂轨迹进行遮掩，投进姓‘吕’的家庭中。
他站在轮回的河流旁，最后看了眼为封印之法争夺得不可开交的各方势力，嘲讽一笑，闭眼踏入河流。
希望下一辈子的我，有长生的马甲陪伴后，不会再感到孤独了。
唐岚醒了过来，心脏差点没跳到嗓子眼。
那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的孤寂还弥留在心间，久久不能散去。
他闭着眼睛感受马甲的存在，终于放下心来。
还好，他不是一个人了。
看着窗外的阳光照进屋内，清晨温和的阳光扫去噩梦的阴霾。唐岚决定，今天要去探望一下，他的朋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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魔王和鬼王共同带着两位被他玩坏的两人前往魔界，而方冉和画师似乎对自己产生某些畏惧心理，不愿和唐岚共行，决定去妖界看看老朋友。
凄凉老母亲唐岚带着四个分.身出去，回来啥都没有了，简直做了一场巨大亏本买卖。
不过虽然马甲分散到四方，唐岚还是能够和他们进行意识交流，并不妨碍收集信息。加上自己房子是单人公寓，四个马甲一起入住过于拥挤。他也就纠结一会就没有管。
当晚，唐岚早早睡下。
劳累了许久，又曾在魔界被关押一段时间，他的精神已经有点疲态了。
闭上眼睛沉睡的唐岚并不知道，还有一份唐元的记忆还残留在宝塔之中。
夜色逐渐深沉，今夜星空无月，凄厉的寒风刮得窗户撕心裂肺，刺痛人的耳蜗。
唐元过去的记忆从房间内显出身形，在空中停滞片刻，便如吹灭的蜡烛，哗啦啦地碎裂，融进唐岚的体内。
最后的记忆，也终将苏醒过来。
四人献祭结束后，被传送到偏远小镇的唐元睁开眼睛。
几十年都在沉睡的唐元捂着头，站了起来，在小镇里定居下来。
四个马甲大量记忆涌进脑海，冲击他寥寥无几属于自己的记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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唐元不过几年的记忆，哪招架得住四个马甲的冲击？
幸而马甲们考虑到这种情况，将长久研究出来的功法交给了他，让他不至于太过于难受。
可是，真的不难受吗？
唐元睁开眼睛，扯了扯嘴角，竟然没有任何活下去的念头。
对于他来说，明明前段时间还在和寻天方冉一起逃跑，没想到不过是睁眼闭眼之间，所有的一切都变了。
吱呀，门被打开了。
院子外面，能够听到早起小贩的叫卖声，人们赶集的喧喝声，公鸡高昂鸣叫声。
刺骨寒冷的冬天，有了这些声音的渲托，仿佛也不再那么寒冷起来。
刺骨的寒风参杂着早点的香味飘过来，流进人们的肺中，被寒意刺得生疼的呼吸道好像也没有原先的僵硬了。
一切事物都被人群集体社会活动给染上暖和色彩。
“先生这么早就醒来了？”南从一旁小屋出来，刚伸了个懒腰，就看见唐元披着一件单薄的白衫出来，不禁关心地说，“这么冷的天，先生也不好好学会照顾自己，穿得这么少，小心感冒了。”
说完，他忙不迭地从屋内拿出暖和和的兔毛披风，披在唐元的身上。
唐元没有拒绝，他抬头看着树枝丫上的白雪，沉甸甸地压在枝叶上，遮挡长绿树原来的颜色，显得白净许多。
南是方冉留下的徒弟，虽然天赋不行，但是在很多事情细节处理上，意外擅长。
马甲们担心他们离开后唐元无法好好照顾自己，特意叮嘱让南照顾唐元。
自从南将所有事情打理后，他们就一直隐居在这个小镇，没有出去。
四界领袖已死，灭魂被封，世间一切争斗都停息了，人间的凡人再次过上太平日子。
可是
唐元哈出一口气，将他的视线模糊掉，润湿他的眼眶。
陪伴自己的亲人，却再也不在了。
南看着面前先生沉思的状态，就知道他又在想师傅了。
师傅走前曾经和他叮嘱过，他和魔王寻天是先生的亲人，如今骤然消失，定会伤感，希望自己能够安抚他的情绪，不要让他太过于伤心。
不过南用尽所有办法，都没法让先生脱离苦海。
他无奈叹口气，回到厨房准备早餐。
屋内排烟口冒出烟火，松树燃烧后的松香和饭菜香顺着出烟口弥漫整个屋子，给这个被白雪覆盖没有色彩的小屋带来人烟。
等烟火熄灭，饭菜俨然做好了。
站在院子外的唐元没有任何反应。
南擦了擦带着油渍的手，用角皂和着热水清洗干净，才将唐元呼唤进门，“先生，饭菜已经做好了，趁着还热腾，快吃吧。”
站在门外的唐元回过神，侧头将头扭到他的方向。
躺了多年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，显得有些消瘦，没有多少肉的白皙脸颊，在周围兔毛衣领的包裹下，显得格外苍白。
大病初愈的唐元，书生气更浓厚不少。
他挪了挪因为站久而酸疼的脚步，跟着南走进房门。
他的脚部惊扰到树枝上的麻雀，令它们惊慌展翅离开，树枝被它们颠簸上下摇摆，甩去一身白絮。
唐元和南一起吃饭，等结束一顿早餐后，他才沾着杯子里的水，在桌面上写到，“我身体好的差不多了，你不用每天守着我。”
他写得很慢，有些笔画生涩得很，仿佛第一次书写，等到最后一个字收尾，前面的字早就在桌子上结成冰渣了。
南低垂着头，掩去眼底的失落，抿着嘴角带着倔强地说，“先生可是厌倦了我？”
唐元苦笑，他不过是一个废人，哪有资格嫌弃他人？
南又道，“先生既不嫌弃，身体又未恢复，我怎么敢独自抛弃先生离去？先生好好休养莫要想太多才是。”
他神情有点犹豫，眼里挣扎少许，才咬了咬唇说，“当初方冉师傅让我照顾你，我不可言而无信。”
唐元手指一僵，翻了翻记忆，还真有这么一回事。
他沉默将手缩回去。
这种在脑海中翻他人记忆的感觉，令他有种偷窥他人隐私的愧疚感。
即使都是同一个人，但是并不能说明，他们思路是一样的。在唐元心中，大家都是单个体，谁也不能代替谁。
唐元想到曾经一起盖着被子生活的寻天和方冉，鼻头一酸，伤感就像密密麻麻的蚂蚁，啃食着自己。
南顿时后悔，可是说出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？
他只能十分僵硬地岔来话题，前言不搭后语地来了一句，“今夜是元旦，晚上会有灯会和烟花，先生想不想去看看？”
唐元有点犹豫。
人多的地方他并不是很想涉足。
忽然，魔王那部分的记忆开始在他心间沸腾，好似自己只要一开口，那道记忆便会从喉咙里冲出来。
“要是能够和平就好了，这样我就可以到外面逛一逛，放放烟火。”
这个话，莫名其妙出现在唐元的脑海中。
他手上写着不去的笔画骤然一转。
去看看吧。
小镇子的生活十分安逸。
一年又复一年，一日又复一日。
唐元很少出门，每天最喜欢的地方，就是屋前那颗永远绿色不会改变的大树。
每年，他都坐在院子里，偶尔捧着闲杂书籍，偶尔吃着南做的糕点，看着那棵树。
看着它从抽出新枝，到满树花香，再到最后被白雪覆盖。
和平安定的日子令人格外容易遗忘岁月的流逝。
他不想和外人过多接触，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呆在家中，免得承受分离之苦。
偶尔，他来了兴致，会挥舞着枝丫，使用方冉所熟练的剑招，教导南如何挥剑。
甚至在身体恢复后，还会和南出门转转，买些市面上新鲜玩偶。——这些色彩鲜艳的木偶，仿佛将他心底的那抹灰色给照亮了。
从春初到冬末。
南至始至终都是陪着他，照顾他的饮食起居。
在时间的麻痹下，唐元逐渐忘却时间也是会流动的，岁月永远都不会定格在某一处没有动弹。
不知何时起，站在自己身后的那个少年，逐渐长成一个成人，最后在时间侵蚀下，染上白发，弯下背脊。
唐元一成不变的外在，将他麻木忘记所有。
直到有一天，南再也无法挥舞手中那把铁剑，再也无法陪他练剑时，他才恍然大悟。
原来岁月不变的，是他。——还有这个小镇的建筑。
人，是不可能不会苍老的。
唐元看着躺在床上呼吸不畅的南，怔忪地想，所以自还能算人类吗？
自从马甲不在后，再也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问题了。
唐元在南逐渐老去的岁月中，学会照顾他人，学会洗衣做饭，学会与人交流。
可是，再怎么学习，都无法填补心中再次破开的大洞。
原来，最可怕的，并不是长生。而是你在长生的同时，只能不断重复拥有到失去的过程而已。
南躺在床上，背靠着枕头，目不转睛地看着唐元。
唐元正在为他炼制丹药，对他看过来的举止似有感，侧头看着他，“怎么了？是哪里难受了吗？”
“我还第一次看你亲手炼制丹药。”南爬上鱼尾纹的脸笑了，皮子褶皱在一起，实在不能算好看。
可越是这样，唐元越是难过。
他无法接受身边人衰老这个现实。
他低头掩饰道，“等我炼制好长生药，你将会看到无数第一次。”
“长生药？”南哭笑不得，过了好许，他才用沉默的目光看向唐元，有点颓废地说，“那还是不必了吧。”
“为何？”唐元不懂，长期没和人交流的他，人情世故是一点都不了解，“世人都想长生，你为何拒绝？”
南指了指陪伴他们多年的大树，叹息，“长生的确诱人。但是我是人类啊，能哭能跳的人。就如窗外的大树，生活在三千世界的小小生物。”
他顿了顿，继续说，“别看我们还存活着，但是早就被岁月啃食，内里只剩下一片空洞，只有躯没有干。若是长生，岁月会继续啃食我的。我不想变成一个行尸走肉。”
唐元眨了眨迷茫的眼睛，不懂。
南淡淡一笑，说，你会明白的。
可是，直到将南送进棺材，唐元也不明白。
在将他下葬的那一天，院子外被虫啃食干净的大树倒下，他才渐渐有所感悟。
唐元站在破旧、已经长久没有人居住的院子里，久久不能回神。
这里充满回忆，早就不适合他这样世外漂泊之人居住了。
他离开了。
他走过被世间称为最为危险的河流，走过最高的高峰，喝过最辣的白酒，吃过最美味的食物。
可是，长生后的孤独，如蛆附骨伴随着他。
多年后，他隐居在自己开辟的空间内，终于明白南所说的话。
活着的生物，不管是谁，记忆、感情都是有限的，当每次得到失去，都会渐渐消磨自己的人性，直到成为一个没有知觉不知冷暖的行尸走肉。
轮回，永远不是真正的完结，而是将过去的自己沉睡在深渊深处，给新的自己一个新的开始。
唐元对生活感到厌倦了。
他知道，自己的心境，已经离死不远了。——即使他的外在依然是年轻公子形象。
麻木的他决定再次轮回。
在轮回的路上，他得知众多势力在寻找南的踪迹，认为只有寻找到南，就能得到灭魂的封印的消息。
弥留之际，唐元伪造很多古书，用乱七八糟的解除封印办法混淆各方势力的眼目。在将南的灵魂轨迹进行遮掩，投进姓‘吕’的家庭中。
他站在轮回的河流旁，最后看了眼为封印之法争夺得不可开交的各方势力，嘲讽一笑，闭眼踏入河流。
希望下一辈子的我，有长生的马甲陪伴后，不会再感到孤独了。
唐岚醒了过来，心脏差点没跳到嗓子眼。
那种全世界只剩下他一人的孤寂还弥留在心间，久久不能散去。
他闭着眼睛感受马甲的存在，终于放下心来。
还好，他不是一个人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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