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6章 下葬(捉虫)_宠妃的演技大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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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6章 下葬(捉虫)

  夕阳坠入密河,天『色』忽暗,山河失『色』,彷如隆冬岁末。

  他踩鞍马,拉紧缰绳,从山坡俯冲直下,朝京城狂奔而去,绵延不绝的山峰,川流不息的河水,在他的余光中迅速倒退。

  月落、日升、黎明、傍晚,马不停蹄,从密河到京城的,近三千里路,萧聿只用了不到六天。

  淳懿皇后崩于八月十五,满城白『色』素缟,满城无声欢呼,似乎无人会为苏家女而真心悲恸。

  入了宫,萧聿直奔乾清宫。

  按照大周后妃丧礼,皇后崩逝后,梓宫要在乾清宫停放半月,但由于皇帝不在宫中,故而停放更久了些。

  乾清门设奠献数筵、悬挂丹旐,内大臣侍卫于丹墀,序立举哀。

  太监宫女着缟素跪了一地,萧聿大步走进去,后宫三妃躬身作礼,颔首道:“臣妾恭迎陛回朝。”

  萧聿看着眼前盖着黄帐的梓宫,平静道:“出去。”

  三妃对视,躬身退。

  盛公公瞧了眼皇帝干裂的嘴唇,忙送了杯茶水过来,道:“陛先喝口水吧。”

  “开棺。”

  盛公公一怔,须臾才道:“陛,娘娘的梓宫已钉好,此时开棺,恐怕......”

  萧聿嗓音里尽是隐忍的暴戾,“朕说了开棺。”

  盛公公闭了闭眼,躬身道:“奴才这就去叫人来。”

  厚厚的棺盖被重新移开,殿内鸦雀无声,萧聿一步一步走过去,近乎执拗地想见她最后一面。

  只一眼,便知这世的肝肠寸断究竟是何滋味。

  她躺在金灿灿的珠宝面,毫无声息地闭着眼,眉目间再无牵挂,无悲亦无喜。

  他颤抖地把手伸进去,碰了碰她冰凉的指尖。

  又轻轻握住。

  他的血『液』依旧滚烫,却再也捂不热她了。

  皇帝身形微晃,盛公公在他身后道:“陛,太后娘娘请您过去,说有要与陛商议......”

  萧聿回头,“朕知道了。”

  盛公公低声道:“陛,阖棺吗?”

  萧聿道:“阖吧。”

  慈宁宫。

  太后一身缟素,眼眶有些红,见他来了,轻声道:“三郎,快坐。”

  萧聿长睫微垂,冷声道:“给母后请安。”

  太后将司礼监处罚宫人的折递给他,“哀家本以为,皇后是伤过度难产走的,可坤宁宫的大宫女扶莺,却指认尚仪局尚仪徐华兰有加害之嫌,哀家顺着一查,这徐华兰的弟弟,居然是苏景北手底的将士,坤宁宫戒备森严,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,可这徐华兰竟拿了张带血的帕,念着血债血偿刺激皇后,也不知皇后怎么就留她在身边伺候......”

  太后继续道:“徐尚仪谋害皇后,罪无可恕,理应判凌迟处死,但哀家想着陛兴许会亲自问询,便暂且留了她一命。”

  这便是任由你查的意思了。

  楚太后看着萧聿冷硬的目光,叹了口气道:“三郎,说来说去,是哀家没照顾好她。”

  萧聿喉结一动,又道:“坤宁宫大宫女扶莺,太监盛贵,他们在何处?”

  楚太后道:“坤宁宫那几个,都是忠心向主的,徐尚仪前脚认罪,后脚就跟主子走了。”

  殿内陷入一段冗长的沉默。

  “太后可还有其他?”

  萧聿看着楚太后的眼睛,将折阖,放在案,章公公躬身端了茶水过来。

  楚太后听着他的称呼,眉宇微动,“哀家还有一,关皇后丧仪。”

  萧聿知道朝中那些言论,直接道:“她是朕的发妻,理应加隆入皇陵。”

  楚太后默不作声地拿出个字条,递给萧聿,“这是阿菱胎动时写的,皇帝看看吧。”

  一手漂亮的小字——

  罪臣苏氏,自请葬于林间,不入皇陵。

  萧聿握着字条,骨节隐隐泛白,眸光愈发晦暗:“她既入了皇家玉牒,苏家的罪便与她无关,太后以为呢?”

  “那便按陛的意思办。”楚太后看着他手心被缰绳勒出来的血道,道:“母后知道你心里难受,可你是皇帝,便是为了天下百姓,也该爱惜自己的身子。”

  默了半晌,萧聿道:“皇后崩逝,这六宫大权,朕只能劳烦太后打理,至于大皇......”

  萧聿偏头看着盛公公道:“送到寿安宫去吧。”

  楚太后眸光一滞,章公公连忙道:“陛,大皇近来都是在太后怀里才睡得踏实,不哭也不闹的,万万不能送到......”

  “谁给你的狗胆!”

  萧聿抬手将眼前的案“轰”地掀翻在地,杯盏噼啪碎了一地,吓得章公公双肩瑟缩,直接跪在地上,以额点地,“奴才失言,是奴才该死。”

  楚太后捏住手中的佛珠,心如明镜,皇帝这股火根本是冲她来。

  她转头对章公公道:“御前失仪,去领三十个板子。”

  章公公连连磕头:“奴才该死。”

  皇帝从慈宁宫离开,便去了司礼监。

  刚从战场回来的皇帝周身皆是戾气,总管太监对这位新帝诚惶诚恐,连忙提审徐华兰,并将审讯细节据实以告,丝毫不敢隐瞒。

  当晚,徐尚仪被处以凌迟之刑,太医院院正常令甫被罢官,处罚的宫婢太监不计其数。

  帝王雷霆之怒,传遍了整个后宫。

  翌日晚,章公公拖着见血的残躯回到太后身边伺候。

  楚太后横了他一眼,“三十个板子去,能站着?”

  章公公立马跪趴下,道:“奴才多谢太后饶命。”

  楚太后轻嗤了一声道:“起来吧。”

  章公公替楚太后『揉』了会儿肩膀,叹口气道:“陛这回,只怕是对太后娘娘存怨了......”

  “他怨哀家别有用心。”楚太后道:“可若哀家不袖手旁观,真的留了苏氏一条命,日后阿潆入宫,只怕永远要被她这个罪臣之女压一头,六万条命,她死的不冤。”

  章公公道:“那大皇......”

  “少年夫妻,生离死别,心里哪有不难受的。”楚太后摆了摆手道:“他『性』情薄凉,必伤怀有度,这阵子就随他去吧。”

  苏菱下葬那日,秋『色』正浓,满园的芙蓉都开了。

  卯时,青灰『色』的天边照来一束光,八十位校尉民夫抬舆,移梓宫于西华门外殡宫安厝。

  丧仪格外隆重,皇后仪驾全设,公侯伯子男夫人等依序跪地奠酒。(1)

  帝王一身素衣,读祭文、祭酒,亲送淳懿皇后入皇陵,整整五个时辰,连眼睛都不曾红一,百官低头唏嘘,恍然明白了何为帝王薄情。

  二十七名高僧为她诵经祈福。

  萧聿面『色』不改,默道:

  阿菱,原谅朕自私,不愿成孤家寡人,终是违你所愿。

  自古夫妻生同衾死同『穴』。

  你先走一步,待百年之后,黄泉路上,朕亲自向你赔罪。

  夜幕合,皇帝起驾回宫。

  盛公公走过来,努力笑了一,道:“大皇今儿睁眼了,奴才瞧了好几眼,生的玉雪可爱,与陛和娘娘极像,陛可要去一趟寿安宫?”

  萧聿淡淡道:“三天后罢。”

  盛公公收起笑意,肩膀沉落。

  萧聿接过盛公公手中的羊角灯,转身去了她的坤宁宫。

  谁也想不到,那个在边疆挥斥方遒,刚毅果决的男人,在踏进坤宁宫的那一刻,看着空『荡』『荡』的内殿,失力般地跪了去,瞬间崩溃。

  全身的血『液』停止流动,彻骨的寒意传至四肢百骸。

  他慢慢躬起了背,身上所有的伤都感觉都似乎感到了疼,胸口不断紧缩,乎喘不过来。

  他罢朝三日,坐在坤宁宫,握着一支金花嵌红珍珠步摇,滴水未进,一言不发。

  吓得盛公公跪在地上求他爱惜龙体,“陛,倘若娘娘在,定然不希望看到您这样。”

  皇帝低低“嗬”了一声,噙在眼眶不放的泪水,直直地坠在衣襟,洇晕开来。

  他的嗓音极沉,就似喃喃自语,“朕,再也没有家了。”

  “也没有妻子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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