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第三十二章
离央话让苏莹不由一怔,她回过神来，苦笑一声道：“是……”
她正打着腹稿如何解释，离央却已抬步向外走去。
“前辈要离开了么？”苏莹原本打算说话尽数又被尽数憋了回去,她急忙问道。
若是姑祖奶奶醒来，见这位前辈离去，心中恐怕会很是失落。
离央望着门外，淡淡道：“本尊会在此暂留。”
她会留在这里送苏槿最后一程,也算全了当年相识一场缘分。
离央在院中那棵梧桐树旁石桌前坐下,姬扶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,在她坐下后,安静地站在离央身旁。
桌上残局黑白分明,这局棋下了一半，执棋人却已经不在了。
离央看向石桌对面,眼前恍然见到两千年前与她执棋相对沉渊。
师兄,你如今想必已经得偿所愿。
但这局棋还没有结束,她也还没有输。
一枚梧桐叶飘落在桌上，离央目光聚焦在虚空中一点，微有些失神。
“尊上是觉得感伤么？”姬扶夜见她如此，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昔日故人已是白发苍苍老妪，生命将要走到尽头,无论是谁，在这种时候都不免生出几分感伤吧。
不，她只是有些怅然,离央想。
苏槿死后,这凡世之间便当真再没有什么人与她有关联了。
拈起桌上那片落叶,透过天光,叶片上脉络清晰,她从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，自己真在无尽深渊中待了一千七百年之久。
久到物是人非。
“生老病死，本是人之常情。”姬扶夜见她伤怀，管不住自己嘴，不自觉又多说了一句。
离央侧头看向他，神情似笑非笑：“有没有人说过，你话有些多。”
姬扶夜非常识趣地后退一步：“除了尊上，暂且还没有人这般说过。”
也就是在他退后同时，离央掷出手中落叶，叶片如利刃一样擦过姬扶夜鼻尖，他屏息一瞬，看着叶片落地，心中微微松了口气。
还好还好，差点就破了相。
“你可听说过沉嫣。”离央缓缓开口。
姬扶夜回过神，点头道：“燕国沉嫣女帝，即便是在三重天上，也颇有威名。”
哪怕她已经故去千年，后人仍旧记得她功绩。
“两千年前，她还只是燕国沉氏不受重视六公主。”离央看着远方，“她兄长，就是沉渊，你们如今口中那位天帝。”
姬扶夜眸中掠过一丝惊色，天帝沉渊竟然是那位女帝兄长？！
六界只知沉渊出自燕国沉氏，却从不知女帝沉嫣其实就是沉渊妹妹。
姬扶夜在古籍中翻阅过，沉渊少年时便入玉朝宫明霄帝君门下，成为他亲传弟子，从此潜心修炼，于六界之中并无太大声名。
及至千余年前，沉渊奉明霄帝君之令一统三重天，被众仙尊为天帝，自此六界上下，无人不知他名姓。
关于他少年时经历，如何拜入明霄帝君门下，好像都被刻意隐去，无人提及。
离央怎么会知道这样秘闻？
“尊上言语间……似乎与天帝很是熟识？”姬扶夜试探着问道。
他忽然想起当日在顾家再见之时，离央对慕容奎说那句话。
衡英宫星落仙君与她乃是旧识，或者说她们有旧仇，据说星落曾在天帝身旁侍奉，这样说来，离央与天帝相识也不足为奇。
微微抬眸，离央薄纱后双眼似乎有霜雪暗落：“当日，本尊要唤他一声三师兄。”
三师兄？！
姬扶夜心念急转，沉渊乃是玉朝宫明霄帝君弟子，离央若唤他为师兄，那岂不是……
可六界之中，未曾听闻明霄帝君除沉渊之外还有别弟子。
姬扶夜丝毫没有怀疑离央话，她全然没有说谎理由。
这样看来，离央来历，竟是比自己想还要神秘。
“两千年，我与沉渊自九重天至凡世，到第一处，便是这里。”
也是在这永安城外，离央从魔修手中救下了当时年仅七岁苏槿。
那时候，沉嫣也不过十六岁，这个长在深宫中少女，有一双异常沉静眼。
那时燕国深陷战火之中，就算作为国都永安城也一片混乱，王公贵族醉生梦死，无人在意平民百姓生死。
苏槿就是这乱世之中被殃及池鱼，魔修能在永安城中横行，是因王族倚仗其争权夺利。
老燕王将死，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斗红了眼，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头顶已是大厦将倾。
也是在这个时候，只有十六岁沉嫣跪在自己兄长面前，求他助自己登位。
‘我一定能比他们做得都好。若是如他们这样酒囊饭袋也能做燕王，为什么我不行？’
‘燕国从无女子登位先例。’沉渊对这个同父异母妹妹并没有太多感情，或者说，他对整个沉氏王族，甚至身为亲生父亲老燕王都没有太多感情。
‘没有这先例，那便让沉嫣做第一个又何妨。’离央看着沉渊道，“她总比你那几个沉迷酒色，只顾自己享受兄弟强得多。”
离央很喜欢这个小姑娘，一个人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，又倾尽全力去做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魔族从来不讳言自己欲.望，所以离央很欣赏这个能袒露自己野心，又能低头为自己争取小姑娘。
因此才会在得知她身受火毒之时，从魔族渊逝海中取来玄冰寒魄赠她。
沉渊答应了。
或者说，有离央偏帮，他便是不想答应也不行。
也是在沉嫣加冕为王那日，离央和沉渊离开了燕国。
被离央从魔修手中救出女童，捏着她裙角，泪眼婆娑。
‘阿姐，你会回来看我吗？’
‘会。’
离央没有想到，世事无常，她再回到燕国之时，已是两千年后。
昔日故人，如沉嫣，已经长眠于黑暗地下。
离央寥寥几句将过去讲来，姬扶夜眼前仿佛现出当年一幕幕，传闻中人物在这一刻似乎活了过来，不再只是古籍上所载冰冷文字。
“女帝平定四方，结束了长达数十年战火。在她治下，生民再无饥馁而死者，而今看来，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了。”姬扶夜轻声道。
在她死后，她子孙将她追封为帝，世人再提及沉嫣，便都称女帝。
离央低垂下眼眸，声音有些喑哑：“帮她，或许是我这一生难得不会后悔一件事。”
姬扶夜沉默一瞬才道：“尊上一生，有过许多后悔之事？”
离央望着天边，声音有些缥缈：“或许吧，我有些记不清了。”
那些事，已经过去太久了。
日头一点点偏斜，午时之后，厚重云层遮蔽住阳光，天空沉沉欲坠。
姬扶夜抬头，是要落雨了吗？
屋内，苏槿再次睁开眼，唇色青白，呼吸间气若游丝。
“姑祖奶奶……”一直陪在床榻边苏莹见她醒来，连忙上前，“方才来那位前辈还在门外，我去唤她来……”
苏槿抓住她手，缓缓摇了摇头。
她嘴边含着浅淡笑意，用虚弱声音道：“不必了……阿莹，我要走了……往后……好好照顾自己……”
“姑祖奶奶！”
随着苏莹一声悲泣，一道青紫电光撕裂天幕，随着雷声隆隆，豆大雨滴接二连三坠落地面，大雨来得又急又密。
洞虚修士仙逝之时周围总会生出异象，因此想要隐瞒一位洞虚修士逝去动静，从来不是简单事，起码金丹期苏莹不能做到。
在大雨倾盆而下之时，早已埋伏在苏府之外杀手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，腾身而起，从四面八方冲进这座宅院。
最外围护持宅院阵法亮起，却无力阻止这些元婴甚至化神境界修士脚步。
修真界杀手买卖也很是红火，能请动数十名这等修为杀手，要付出代价决计不小。
背后人是下定了决心要取苏莹命。
离央坐在雨中，这一次，雨水落在了她身上，洇湿了黑色裙袂。
姬扶夜不由皱起眉头，他抿了抿唇，从纳戒中取出那把自顾家带出油纸伞。
纸伞撑开，遮蔽在两人头顶，雨滴重重打在伞面上，水珠从边沿成串滑落。
姬扶夜站在离央身后，沉默地听着雨声。
他听到了从雨声中传来脚步声，有人踏着雨，破开了苏府阵法。
姬扶夜想起苏府外自己心头升起异样，心中有了一丝明悟，原来早就有人等在苏府外，只待苏家唯一洞虚修士仙逝，就来取她护持之人性命。
雨声又细又密，离央没有动，她说过，要送苏槿最后一程。
数十名黑衣蒙面修士终于到了这座苏府最深处小院之中，他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树下离央。
姬扶夜在她身旁撑着伞，目光穿过重重雨幕，沉静而平和。
离央抬起手，在这一瞬，她身周雨滴下落速度好似骤然慢了许多。
掌心翻转，四周雨滴争先恐后一般汇聚到离央手中，凝成一柄水色长剑。
周遭灵气随着她动作形成一个个气旋，大雨之中，姬扶夜眼前只看得见长剑轨迹，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，紧盯着离央手中剑。
这一刻，天地万物都在剑光之下黯然失色。
剑影飞出，在雨中又碎裂为一片片碎冰，飞溅开来。
碎冰飞溅，划过奔在最前黑衣修士咽喉，一朵血花盛开在暗夜之中，鲜血混在雨水中坠落，他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，身体便重重地倒在泥水之中。
紧随其后数道身影还未曾反应过来，碎冰已经划过咽喉，留在他们记忆中最后一幕，便是纸伞下那个看不清面貌黑裙女子。
听见异动苏莹站在房门处，神情惊愕地看着这一幕。
她手中阵盘还没来得及展开，这是苏槿留给她最后倚仗。
被姑祖奶奶称为阿姐女子，强得超乎了苏莹想象，哪怕燕国瑶宫之中那位大乘境界老供奉，也未必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这些杀手。
最后一块碎冰停在唯一幸存杀手额前，他与死神擦肩而过，望着前方离央，眼中是无法言说恐惧。
苏家老祖不是已经仙逝了么？眼前出手人又是谁？
若是早知苏家之中有这样高手，他们怎么敢接这一单！
如果可以选择，他只想用尽毕生最大力气，掉头跑路，离这里越远越好，但他周围气机早已被锁定，动弹不得。
“回去告诉派你们来人，”离央坐在梧桐树下，薄纱后双眼终于抬起，“本尊在此，便不是谁都能入苏府之中。”
话音落下，感受到禁锢一松，唯一幸存杀手毫不犹豫地向外逃去，就像身后有恶鬼追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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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前辈要离开了么？”苏莹原本打算说话尽数又被尽数憋了回去,她急忙问道。
若是姑祖奶奶醒来，见这位前辈离去，心中恐怕会很是失落。
离央望着门外，淡淡道：“本尊会在此暂留。”
她会留在这里送苏槿最后一程,也算全了当年相识一场缘分。
离央在院中那棵梧桐树旁石桌前坐下,姬扶夜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,在她坐下后,安静地站在离央身旁。
桌上残局黑白分明,这局棋下了一半，执棋人却已经不在了。
离央看向石桌对面,眼前恍然见到两千年前与她执棋相对沉渊。
师兄,你如今想必已经得偿所愿。
但这局棋还没有结束,她也还没有输。
一枚梧桐叶飘落在桌上，离央目光聚焦在虚空中一点，微有些失神。
“尊上是觉得感伤么？”姬扶夜见她如此，终于忍不住开口。
昔日故人已是白发苍苍老妪，生命将要走到尽头,无论是谁，在这种时候都不免生出几分感伤吧。
不，她只是有些怅然,离央想。
苏槿死后,这凡世之间便当真再没有什么人与她有关联了。
拈起桌上那片落叶,透过天光,叶片上脉络清晰,她从没有这样清晰地认识到，自己真在无尽深渊中待了一千七百年之久。
久到物是人非。
“生老病死，本是人之常情。”姬扶夜见她伤怀，管不住自己嘴，不自觉又多说了一句。
离央侧头看向他，神情似笑非笑：“有没有人说过，你话有些多。”
姬扶夜非常识趣地后退一步：“除了尊上，暂且还没有人这般说过。”
也就是在他退后同时，离央掷出手中落叶，叶片如利刃一样擦过姬扶夜鼻尖，他屏息一瞬，看着叶片落地，心中微微松了口气。
还好还好，差点就破了相。
“你可听说过沉嫣。”离央缓缓开口。
姬扶夜回过神，点头道：“燕国沉嫣女帝，即便是在三重天上，也颇有威名。”
哪怕她已经故去千年，后人仍旧记得她功绩。
“两千年前，她还只是燕国沉氏不受重视六公主。”离央看着远方，“她兄长，就是沉渊，你们如今口中那位天帝。”
姬扶夜眸中掠过一丝惊色，天帝沉渊竟然是那位女帝兄长？！
六界只知沉渊出自燕国沉氏，却从不知女帝沉嫣其实就是沉渊妹妹。
姬扶夜在古籍中翻阅过，沉渊少年时便入玉朝宫明霄帝君门下，成为他亲传弟子，从此潜心修炼，于六界之中并无太大声名。
及至千余年前，沉渊奉明霄帝君之令一统三重天，被众仙尊为天帝，自此六界上下，无人不知他名姓。
关于他少年时经历，如何拜入明霄帝君门下，好像都被刻意隐去，无人提及。
离央怎么会知道这样秘闻？
“尊上言语间……似乎与天帝很是熟识？”姬扶夜试探着问道。
他忽然想起当日在顾家再见之时，离央对慕容奎说那句话。
衡英宫星落仙君与她乃是旧识，或者说她们有旧仇，据说星落曾在天帝身旁侍奉，这样说来，离央与天帝相识也不足为奇。
微微抬眸，离央薄纱后双眼似乎有霜雪暗落：“当日，本尊要唤他一声三师兄。”
三师兄？！
姬扶夜心念急转，沉渊乃是玉朝宫明霄帝君弟子，离央若唤他为师兄，那岂不是……
可六界之中，未曾听闻明霄帝君除沉渊之外还有别弟子。
姬扶夜丝毫没有怀疑离央话，她全然没有说谎理由。
这样看来，离央来历，竟是比自己想还要神秘。
“两千年，我与沉渊自九重天至凡世，到第一处，便是这里。”
也是在这永安城外，离央从魔修手中救下了当时年仅七岁苏槿。
那时候，沉嫣也不过十六岁，这个长在深宫中少女，有一双异常沉静眼。
那时燕国深陷战火之中，就算作为国都永安城也一片混乱，王公贵族醉生梦死，无人在意平民百姓生死。
苏槿就是这乱世之中被殃及池鱼，魔修能在永安城中横行，是因王族倚仗其争权夺利。
老燕王将死，几个儿子为了争夺王位斗红了眼，全然没有注意到他们头顶已是大厦将倾。
也是在这个时候，只有十六岁沉嫣跪在自己兄长面前，求他助自己登位。
‘我一定能比他们做得都好。若是如他们这样酒囊饭袋也能做燕王，为什么我不行？’
‘燕国从无女子登位先例。’沉渊对这个同父异母妹妹并没有太多感情，或者说，他对整个沉氏王族，甚至身为亲生父亲老燕王都没有太多感情。
‘没有这先例，那便让沉嫣做第一个又何妨。’离央看着沉渊道，“她总比你那几个沉迷酒色，只顾自己享受兄弟强得多。”
离央很喜欢这个小姑娘，一个人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，又倾尽全力去做，就已经很了不起了。
魔族从来不讳言自己欲.望，所以离央很欣赏这个能袒露自己野心，又能低头为自己争取小姑娘。
因此才会在得知她身受火毒之时，从魔族渊逝海中取来玄冰寒魄赠她。
沉渊答应了。
或者说，有离央偏帮，他便是不想答应也不行。
也是在沉嫣加冕为王那日，离央和沉渊离开了燕国。
被离央从魔修手中救出女童，捏着她裙角，泪眼婆娑。
‘阿姐，你会回来看我吗？’
‘会。’
离央没有想到，世事无常，她再回到燕国之时，已是两千年后。
昔日故人，如沉嫣，已经长眠于黑暗地下。
离央寥寥几句将过去讲来，姬扶夜眼前仿佛现出当年一幕幕，传闻中人物在这一刻似乎活了过来，不再只是古籍上所载冰冷文字。
“女帝平定四方，结束了长达数十年战火。在她治下，生民再无饥馁而死者，而今看来，没有人能比她做得更好了。”姬扶夜轻声道。
在她死后，她子孙将她追封为帝，世人再提及沉嫣，便都称女帝。
离央低垂下眼眸，声音有些喑哑：“帮她，或许是我这一生难得不会后悔一件事。”
姬扶夜沉默一瞬才道：“尊上一生，有过许多后悔之事？”
离央望着天边，声音有些缥缈：“或许吧，我有些记不清了。”
那些事，已经过去太久了。
日头一点点偏斜，午时之后，厚重云层遮蔽住阳光，天空沉沉欲坠。
姬扶夜抬头，是要落雨了吗？
屋内，苏槿再次睁开眼，唇色青白，呼吸间气若游丝。
“姑祖奶奶……”一直陪在床榻边苏莹见她醒来，连忙上前，“方才来那位前辈还在门外，我去唤她来……”
苏槿抓住她手，缓缓摇了摇头。
她嘴边含着浅淡笑意，用虚弱声音道：“不必了……阿莹，我要走了……往后……好好照顾自己……”
“姑祖奶奶！”
随着苏莹一声悲泣，一道青紫电光撕裂天幕，随着雷声隆隆，豆大雨滴接二连三坠落地面，大雨来得又急又密。
洞虚修士仙逝之时周围总会生出异象，因此想要隐瞒一位洞虚修士逝去动静，从来不是简单事，起码金丹期苏莹不能做到。
在大雨倾盆而下之时，早已埋伏在苏府之外杀手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，腾身而起，从四面八方冲进这座宅院。
最外围护持宅院阵法亮起，却无力阻止这些元婴甚至化神境界修士脚步。
修真界杀手买卖也很是红火，能请动数十名这等修为杀手，要付出代价决计不小。
背后人是下定了决心要取苏莹命。
离央坐在雨中，这一次，雨水落在了她身上，洇湿了黑色裙袂。
姬扶夜不由皱起眉头，他抿了抿唇，从纳戒中取出那把自顾家带出油纸伞。
纸伞撑开，遮蔽在两人头顶，雨滴重重打在伞面上，水珠从边沿成串滑落。
姬扶夜站在离央身后，沉默地听着雨声。
他听到了从雨声中传来脚步声，有人踏着雨，破开了苏府阵法。
姬扶夜想起苏府外自己心头升起异样，心中有了一丝明悟，原来早就有人等在苏府外，只待苏家唯一洞虚修士仙逝，就来取她护持之人性命。
雨声又细又密，离央没有动，她说过，要送苏槿最后一程。
数十名黑衣蒙面修士终于到了这座苏府最深处小院之中，他们一眼便看见了坐在树下离央。
姬扶夜在她身旁撑着伞，目光穿过重重雨幕，沉静而平和。
离央抬起手，在这一瞬，她身周雨滴下落速度好似骤然慢了许多。
掌心翻转，四周雨滴争先恐后一般汇聚到离央手中，凝成一柄水色长剑。
周遭灵气随着她动作形成一个个气旋，大雨之中，姬扶夜眼前只看得见长剑轨迹，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，紧盯着离央手中剑。
这一刻，天地万物都在剑光之下黯然失色。
剑影飞出，在雨中又碎裂为一片片碎冰，飞溅开来。
碎冰飞溅，划过奔在最前黑衣修士咽喉，一朵血花盛开在暗夜之中，鲜血混在雨水中坠落，他还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，身体便重重地倒在泥水之中。
紧随其后数道身影还未曾反应过来，碎冰已经划过咽喉，留在他们记忆中最后一幕，便是纸伞下那个看不清面貌黑裙女子。
听见异动苏莹站在房门处，神情惊愕地看着这一幕。
她手中阵盘还没来得及展开，这是苏槿留给她最后倚仗。
被姑祖奶奶称为阿姐女子，强得超乎了苏莹想象，哪怕燕国瑶宫之中那位大乘境界老供奉，也未必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解决这些杀手。
最后一块碎冰停在唯一幸存杀手额前，他与死神擦肩而过，望着前方离央，眼中是无法言说恐惧。
苏家老祖不是已经仙逝了么？眼前出手人又是谁？
若是早知苏家之中有这样高手，他们怎么敢接这一单！
如果可以选择，他只想用尽毕生最大力气，掉头跑路，离这里越远越好，但他周围气机早已被锁定，动弹不得。
“回去告诉派你们来人，”离央坐在梧桐树下，薄纱后双眼终于抬起，“本尊在此，便不是谁都能入苏府之中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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