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第二章
现在是林无咎被抓进异端审判局第三天，他现在很无聊。
在被抓到异端审判局后，很快就换了个人对他进行审讯，这几天问了他一大堆无聊问题。
包括且不仅限于：
“你认识这个男人吗？经调查，他是邪教组织深渊玫瑰成员，我们在逮捕他时候他正在举办尝试复活你母亲黑弥撒仪式。”
“为什么他会去复活你母亲？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关系？”
“你母亲是不是深渊玫瑰成员？”
“你母亲生前有没有什么怪异行为？平时和谁来往密切？”
“你对深渊玫瑰有什么了解？”
“经调查，深渊玫瑰是一个新兴秘密邪恶组织，行为隐秘，成员行踪飘忽不定，手段血腥残忍，以杀人为乐。成员们热衷黑魔法研究，是一个热衷搞活人献祭邪教组织，信仰邪神疑为地狱里某位高阶魔鬼，目前为止已经在国内犯下多起重案。对此，你有什么想要补充？”
而对于这些，林无咎一概敷衍回答“不知道”。
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真是一无所知。
他现在陷入了一个难解哲学问题。
他是谁？
是林无咎，还是兰斯·卡文迪什？
这里使用语言不是他熟悉任何一种，可是他却能熟练运用，就好像来自身体本能。
如果这个世界是他以伦敦为模板幻想出来话，那么一切未免太真实了。
他不觉得以自己知识量可以构思完善如此丰满考究细节。
所以，是穿越吗？
有意思。真太有意思了。
黑发少年没骨头似靠坐在椅子上，两条腿懒洋洋叠放在一起，脸上让人烦躁诡秘笑容。
他黑色眼珠还转来转去，好奇在审讯室来回打量，堂而皇之陷入自己思绪里，看天看地就是唯独不看审讯官，可以说是相当没把他放到眼里了。
都到了这里还装疯卖傻，该说他是胆大包天还是蠢不可及呢？
鞋跟重重踩过地面发出沉闷声响，林无咎余光一黑，慢慢抬起头，扫过标志性白袍，最终对上一双暴虐双眼。
一目了然行为模式。
真是不经撩拨。
不过也因此更好利用。
林无咎面无惧色，反而还笑吟吟道：“你要揍我了吗？”
回应他是对方扬起拳头。
一击漂亮右勾拳。
林无咎捂着肚子闷哼一声，全身都控制不住发抖。
好痛。
他甚至痛到开始干呕。
他还是林无咎时，身体痛觉耐受力可没有这么差。只是被拳头打了一下肚子而已，又不是用脚踹，不应该这么疼才对。
黑发少年揉着自己小腹，低着头发出断断续续笑声。
审讯官不可理喻地望着他。
“你这个疯子。”
他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，脸庞因为蓬勃杀意而狰狞，“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不招供犯人吗？”
“曾经也有个异端像你这样冥顽不灵，后来我把梨子塞进了他嘴巴里——哦，亲爱，这当然不是你们平时吃梨子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？”
“这是一种像梨铁器，塞进嘴里后会撑开、撕裂你血肉，像花朵一样绽放，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脸，比壁画上画恶魔都要狰狞可怖呢。”①
……
兰斯·卡文迪什是一个什么样人？
秘密机动大队大队长卡特正在听手下对兰斯有关信息汇报：
“是个废物。”
“不学无术，游手好闲。”
“今年14岁，曾经在金狮公学就读，后来因为校园霸凌退学。”
“身体很差，三天两头生病，常年吃药，是个病秧子。”
“没有存在感。”
“他母亲玛丽生前已经陷入了财务危机，在银行有大笔借贷，葬礼又花了不少钱，所以被依法没收充公财产加起来也不过30磅。”
“哪怕不因为异端罪入狱，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因为还不起债被投入债务人监狱。”
卡特皱起眉头：“只有这些？”
他这个人一向只相信自己眼睛。
经过马车上短暂交流，兰斯·卡文迪什在他心中已经贴上了疯子标签。
就凭他刀驾到脖子都面不改色强硬心理素质，他就绝不可能是个无害废物。
“我们还搜集到了他母亲贴身女仆证词，她提供了很重要线索。”
卡特感兴趣发问：“什么？”
“玛丽生前曾经实行过黑弥撒仪式——为了复活病死儿子，她献祭了一名男童，祈求某位邪神帮助。但是奇怪是，我们并没有在埋尸地方发现尸骨。但是女仆坚持声称——”
手下声音情不自禁放轻了，好像怕警醒某个未知恐怖存在：
“真正兰斯·卡文迪什已经死了，魔鬼借了他身从棺材里爬了出来。”
卡特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了。
魔鬼？
他再次回忆了马车上少年。
他肤色苍白，身体柔弱，透着股病气。
但是同时他骨子里又迸发出一种不顾一切、歇斯底里癫狂。
两种矛盾气质却在他身上和谐融合在一起，让他在一瞥一笑中反而多了一种惊心动魄美感。
望着他，就好像看到一个大笑着在刀尖上飞奔迎接末日狂徒。
他还有着黑发黑眼，据说这是魔鬼标志。
那么，他应该就是书上记载邪恶魔鬼吧？
“还有……”
“还有什么？”
手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稿纸，有些踌躇道：“我们还在他家搜出来了一份有他署名手稿，似乎是他写小说。”
“小说？”卡特精神一震，“兰斯把犯罪经过还写进了小说里？”
嚣张，真是太嚣张了！他一定要把他送上绞刑架！
在他期待目光中，手下艰难摇了摇头。
“这部小说……”他露出了一个明显有些挣扎表情，然后才下定决心说道：“还怪好看。”
卡特：？
“你喝醉了？”
要不然没法解释。
“我没有，您闻闻，我身上都没有酒味儿。”都说到这里了，手下索性破罐破摔开口道：“老大，能不能别处死他，只判刑？这样等他入狱后还能继续连载……我有点好奇接下来剧情。”
避开卡特仿佛要吃人目光，他声音越来越微弱，但还坚持小声争辩道：“我觉得处死能写出这样作品人，真是太可惜了，太可惜了。”
他一连说了两个可惜，卡特这回也终于被手下反常表现勾起了好奇心。
兰斯究竟写了什么，竟然能让他一向忠心耿耿手下都叛变倒戈了？
他接过稿纸，映入眼帘首先是最上方书名——《杰克复仇记》。
倒是简明扼要概括了整本小说主题。
卡特撇撇嘴，心中实在是不以为然。市面上类似题材哥特式小说浩如烟海，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。
【我叫杰克，今年八岁，现在距离我死亡还有三个小时。
我是怎么死？死后又要如何复仇？
别急，请先听我讲一个故事。】
卡特瞪大眼睛，不知不觉已经坐直了身体。
有趣。
真很有趣！
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新意开头！
他如饥似渴阅读接下来文字。
杰克是一名童工，他在煤矿厂工作。他是一名“催促工”，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，假期只有星期六下午。
他工作内容除了催促旷工工作，还要来回运送刚开采出煤，为此他每天得在约500码长通道里来回运货20次。
煤车很沉，他被套着皮带牲口一样手脚并用把它们拖走，只要稍微慢了一点，就会被工头或搭档等成年人打皮开肉绽。
卡特握紧了拳头，牙齿咬咯吱咯吱作响。
作者刻画极为真实，读者读来就仿佛亲身经历了杰克苦难。
……杰克让卡特想起了自己童年。他曾经也是一名童工。
在莱恩帝国，很多孩子甚至在5岁时就已经登记为全职劳动者，很少有孩子超过12岁还没开始赚钱。②
哪怕是中产阶级绅士家孩子，在他们12岁生日过后也会得到一份办公室工作。当然，他们工作很清闲，只是干一些装墨水、收发文件、打扫卫生等琐碎小事。
而穷人家孩子们就没那么幸运了。
卡特六岁时，第一份工作是充当农田“稻草人”，用石头驱赶偷吃粮食乌鸦。
无论刮风下雨，农田里只有他一个人，他很饿，却只能整天守在农田里驱赶乌鸦，如果他敢偷懒就会被雇主抽鞭子。
等到种子发芽后，他工作就变成了放羊喂猪。
然后是收获季节，他要割麦，驾驶马车把粮食运到仓库，整天来回奔波。
到了冬歇期，他依然不得清闲——他要和成人一起犁地。
一年四季，他都奔波不停，像牲口一样疲惫而麻木。
他也曾经是杰克。
只是他非常非常非常幸运——不仅活了下来，还凭借强壮体格通过了教会选拔，从最低级牵马侍从一步步成为今天异端审判局秘密机动大队长，手下统领几十号骑士。
从一个备受鄙夷庄稼汉，摇身一变成为备受敬仰惩戒骑士，如此大阶级跨越，只能用奇迹来形容。
和他一起长大男孩，一部分像杰克那样悄无声息死去，还有一部分挣扎在温饱线上。
如今，再也没人敢抽他鞭子。他也不会饿肚子。
杰克，就是年少自己啊。
所以即便写下这篇文章兰斯·卡文迪什是他最为痛恨异端，甚至有可能是要被挫骨扬灰邪恶魔鬼，他还是情不自禁忘记了这些，沉浸在了剧情里，为杰克命运牵肠挂肚。
可怜杰克，苦难杰克，是哪个该死混账杀了他？
而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。
没有具体某个人杀了他。
煤矿内空气质量很差劲，杰克很快就得了严重肺病，成天成夜咳嗽，时常喘不上来气。
他工作效率越来越慢，为此经常引来殴打。工资越来越少，分配到食物也越来越少，他经常要饿着肚子干活。
在某天早晨，同宿舍孩子发现杰克躺在床上，已经停止了呼吸。
看到这里，卡特艰难动用了自己引以为豪自制力，才没有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。
他不知道是，他现在眼眶红彤彤，五官扭曲，模样和择人欲噬野兽差不多。
起码把手下给骇到白了脸，暗暗称奇：没想到向来铁血无情卡特队长还有这么感性一面啊。
【我站在桥上，注视着自己尸体很快被湍急水流卷走。抛尸人很大声用手擤了把鼻涕，在鞋底擦了擦，这才心满意足离开。
我沉默注视着波涛翻滚河面，不远处传来响亮汽笛声。码头工人们相继穿过了我身体，向船只停靠方向飞快跑去。
您瞧，大伙儿都在忙着呢。
我是这本传记主人公，生前叫杰克，死后也没打算改名。
在成千上万童工中间，我故事并不格外悲惨，也没有格外幸运。
我是杰克，普普通通杰克。
生前无人为我哭泣。死后也照样没有。
我没有墓碑，尸体也喂了河里鱼虾。
现在我死了，没有下地狱，也无人引我去天堂。
一个幽灵，名为杰克幽灵，在莱特帝国游荡。③
童工杰克无聊故事也到此为止了。
接下来就是一个漂泊无所幽灵复仇故事了。】
没有了。
这就是全部内容了。
卡特来回翻了好几遍，终于得出这样一个难以置信事实。
他阴着脸放下文稿，抓狂揉搓着自己金发，胸膛飞快起伏。
“妈！”当着手下面，他响亮骂出一声脏话，“他们都是罪人！工头，成年男工，还有欺负他舍友……他们所有人都是杀害杰克凶手！”
“对，我也是这么觉得！”手下惊喜接话，同仇敌忾道：“杰克真是太可怜了。我真想看到他幸福——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幽灵要怎么才能获得幸福——他应该去天堂。”
“是啊，他应该去天堂。”卡特深以为然。
可是杰克偏偏没有去天堂，反而在人间漂泊流浪，这就有些不吉利了。
小说题目是《杰克复仇记》，所以他会成为作祟冤魂吗？他要惩罚那些伤害他人吗？
可是这样话，他就更不可能上天堂了。他会堕落成必须要被拔除净化邪物。
啊对，作者现在正关在他们局里，杰克会怎么样他去问作者不就知道了！
卡特兴冲冲站了起来，刚走了几步就被手下叫住了。
“头儿，你去干啥？”
“我去找作者问……”卡特说到一半，理智猛然回归，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。
哦，太阳啊！
他竟然想要去找那个该上火刑架魔鬼讨论小说剧情！
是，那个人当然是魔鬼！
能够凭借一些文字就能让他蛊惑到失去理智人，不是魔鬼还能是什么？
请收藏本站：https://www.hailiang9.cc。海里小说网手机版：https://m.hailiang9.cc
在被抓到异端审判局后，很快就换了个人对他进行审讯，这几天问了他一大堆无聊问题。
包括且不仅限于：
“你认识这个男人吗？经调查，他是邪教组织深渊玫瑰成员，我们在逮捕他时候他正在举办尝试复活你母亲黑弥撒仪式。”
“为什么他会去复活你母亲？他们有什么不可告人关系？”
“你母亲是不是深渊玫瑰成员？”
“你母亲生前有没有什么怪异行为？平时和谁来往密切？”
“你对深渊玫瑰有什么了解？”
“经调查，深渊玫瑰是一个新兴秘密邪恶组织，行为隐秘，成员行踪飘忽不定，手段血腥残忍，以杀人为乐。成员们热衷黑魔法研究，是一个热衷搞活人献祭邪教组织，信仰邪神疑为地狱里某位高阶魔鬼，目前为止已经在国内犯下多起重案。对此，你有什么想要补充？”
而对于这些，林无咎一概敷衍回答“不知道”。
某种意义上而言他真是一无所知。
他现在陷入了一个难解哲学问题。
他是谁？
是林无咎，还是兰斯·卡文迪什？
这里使用语言不是他熟悉任何一种，可是他却能熟练运用，就好像来自身体本能。
如果这个世界是他以伦敦为模板幻想出来话，那么一切未免太真实了。
他不觉得以自己知识量可以构思完善如此丰满考究细节。
所以，是穿越吗？
有意思。真太有意思了。
黑发少年没骨头似靠坐在椅子上，两条腿懒洋洋叠放在一起，脸上让人烦躁诡秘笑容。
他黑色眼珠还转来转去，好奇在审讯室来回打量，堂而皇之陷入自己思绪里，看天看地就是唯独不看审讯官，可以说是相当没把他放到眼里了。
都到了这里还装疯卖傻，该说他是胆大包天还是蠢不可及呢？
鞋跟重重踩过地面发出沉闷声响，林无咎余光一黑，慢慢抬起头，扫过标志性白袍，最终对上一双暴虐双眼。
一目了然行为模式。
真是不经撩拨。
不过也因此更好利用。
林无咎面无惧色，反而还笑吟吟道：“你要揍我了吗？”
回应他是对方扬起拳头。
一击漂亮右勾拳。
林无咎捂着肚子闷哼一声，全身都控制不住发抖。
好痛。
他甚至痛到开始干呕。
他还是林无咎时，身体痛觉耐受力可没有这么差。只是被拳头打了一下肚子而已，又不是用脚踹，不应该这么疼才对。
黑发少年揉着自己小腹，低着头发出断断续续笑声。
审讯官不可理喻地望着他。
“你这个疯子。”
他狞笑着活动了一下手腕，脸庞因为蓬勃杀意而狰狞，“你知道我是怎么对待不招供犯人吗？”
“曾经也有个异端像你这样冥顽不灵，后来我把梨子塞进了他嘴巴里——哦，亲爱，这当然不是你们平时吃梨子，你知道这是什么吗？”
“这是一种像梨铁器，塞进嘴里后会撑开、撕裂你血肉，像花朵一样绽放，你真应该看看他当时脸，比壁画上画恶魔都要狰狞可怖呢。”①
……
兰斯·卡文迪什是一个什么样人？
秘密机动大队大队长卡特正在听手下对兰斯有关信息汇报：
“是个废物。”
“不学无术，游手好闲。”
“今年14岁，曾经在金狮公学就读，后来因为校园霸凌退学。”
“身体很差，三天两头生病，常年吃药，是个病秧子。”
“没有存在感。”
“他母亲玛丽生前已经陷入了财务危机，在银行有大笔借贷，葬礼又花了不少钱，所以被依法没收充公财产加起来也不过30磅。”
“哪怕不因为异端罪入狱，用不了多久他也会因为还不起债被投入债务人监狱。”
卡特皱起眉头：“只有这些？”
他这个人一向只相信自己眼睛。
经过马车上短暂交流，兰斯·卡文迪什在他心中已经贴上了疯子标签。
就凭他刀驾到脖子都面不改色强硬心理素质，他就绝不可能是个无害废物。
“我们还搜集到了他母亲贴身女仆证词，她提供了很重要线索。”
卡特感兴趣发问：“什么？”
“玛丽生前曾经实行过黑弥撒仪式——为了复活病死儿子，她献祭了一名男童，祈求某位邪神帮助。但是奇怪是，我们并没有在埋尸地方发现尸骨。但是女仆坚持声称——”
手下声音情不自禁放轻了，好像怕警醒某个未知恐怖存在：
“真正兰斯·卡文迪什已经死了，魔鬼借了他身从棺材里爬了出来。”
卡特脸色立刻严肃起来了。
魔鬼？
他再次回忆了马车上少年。
他肤色苍白，身体柔弱，透着股病气。
但是同时他骨子里又迸发出一种不顾一切、歇斯底里癫狂。
两种矛盾气质却在他身上和谐融合在一起，让他在一瞥一笑中反而多了一种惊心动魄美感。
望着他，就好像看到一个大笑着在刀尖上飞奔迎接末日狂徒。
他还有着黑发黑眼，据说这是魔鬼标志。
那么，他应该就是书上记载邪恶魔鬼吧？
“还有……”
“还有什么？”
手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叠稿纸，有些踌躇道：“我们还在他家搜出来了一份有他署名手稿，似乎是他写小说。”
“小说？”卡特精神一震，“兰斯把犯罪经过还写进了小说里？”
嚣张，真是太嚣张了！他一定要把他送上绞刑架！
在他期待目光中，手下艰难摇了摇头。
“这部小说……”他露出了一个明显有些挣扎表情，然后才下定决心说道：“还怪好看。”
卡特：？
“你喝醉了？”
要不然没法解释。
“我没有，您闻闻，我身上都没有酒味儿。”都说到这里了，手下索性破罐破摔开口道：“老大，能不能别处死他，只判刑？这样等他入狱后还能继续连载……我有点好奇接下来剧情。”
避开卡特仿佛要吃人目光，他声音越来越微弱，但还坚持小声争辩道：“我觉得处死能写出这样作品人，真是太可惜了，太可惜了。”
他一连说了两个可惜，卡特这回也终于被手下反常表现勾起了好奇心。
兰斯究竟写了什么，竟然能让他一向忠心耿耿手下都叛变倒戈了？
他接过稿纸，映入眼帘首先是最上方书名——《杰克复仇记》。
倒是简明扼要概括了整本小说主题。
卡特撇撇嘴，心中实在是不以为然。市面上类似题材哥特式小说浩如烟海，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。
【我叫杰克，今年八岁，现在距离我死亡还有三个小时。
我是怎么死？死后又要如何复仇？
别急，请先听我讲一个故事。】
卡特瞪大眼睛，不知不觉已经坐直了身体。
有趣。
真很有趣！
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有新意开头！
他如饥似渴阅读接下来文字。
杰克是一名童工，他在煤矿厂工作。他是一名“催促工”，每天要工作十几个小时，假期只有星期六下午。
他工作内容除了催促旷工工作，还要来回运送刚开采出煤，为此他每天得在约500码长通道里来回运货20次。
煤车很沉，他被套着皮带牲口一样手脚并用把它们拖走，只要稍微慢了一点，就会被工头或搭档等成年人打皮开肉绽。
卡特握紧了拳头，牙齿咬咯吱咯吱作响。
作者刻画极为真实，读者读来就仿佛亲身经历了杰克苦难。
……杰克让卡特想起了自己童年。他曾经也是一名童工。
在莱恩帝国，很多孩子甚至在5岁时就已经登记为全职劳动者，很少有孩子超过12岁还没开始赚钱。②
哪怕是中产阶级绅士家孩子，在他们12岁生日过后也会得到一份办公室工作。当然，他们工作很清闲，只是干一些装墨水、收发文件、打扫卫生等琐碎小事。
而穷人家孩子们就没那么幸运了。
卡特六岁时，第一份工作是充当农田“稻草人”，用石头驱赶偷吃粮食乌鸦。
无论刮风下雨，农田里只有他一个人，他很饿，却只能整天守在农田里驱赶乌鸦，如果他敢偷懒就会被雇主抽鞭子。
等到种子发芽后，他工作就变成了放羊喂猪。
然后是收获季节，他要割麦，驾驶马车把粮食运到仓库，整天来回奔波。
到了冬歇期，他依然不得清闲——他要和成人一起犁地。
一年四季，他都奔波不停，像牲口一样疲惫而麻木。
他也曾经是杰克。
只是他非常非常非常幸运——不仅活了下来，还凭借强壮体格通过了教会选拔，从最低级牵马侍从一步步成为今天异端审判局秘密机动大队长，手下统领几十号骑士。
从一个备受鄙夷庄稼汉，摇身一变成为备受敬仰惩戒骑士，如此大阶级跨越，只能用奇迹来形容。
和他一起长大男孩，一部分像杰克那样悄无声息死去，还有一部分挣扎在温饱线上。
如今，再也没人敢抽他鞭子。他也不会饿肚子。
杰克，就是年少自己啊。
所以即便写下这篇文章兰斯·卡文迪什是他最为痛恨异端，甚至有可能是要被挫骨扬灰邪恶魔鬼，他还是情不自禁忘记了这些，沉浸在了剧情里，为杰克命运牵肠挂肚。
可怜杰克，苦难杰克，是哪个该死混账杀了他？
而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。
没有具体某个人杀了他。
煤矿内空气质量很差劲，杰克很快就得了严重肺病，成天成夜咳嗽，时常喘不上来气。
他工作效率越来越慢，为此经常引来殴打。工资越来越少，分配到食物也越来越少，他经常要饿着肚子干活。
在某天早晨，同宿舍孩子发现杰克躺在床上，已经停止了呼吸。
看到这里，卡特艰难动用了自己引以为豪自制力，才没有像个娘们一样哭哭啼啼。
他不知道是，他现在眼眶红彤彤，五官扭曲，模样和择人欲噬野兽差不多。
起码把手下给骇到白了脸，暗暗称奇：没想到向来铁血无情卡特队长还有这么感性一面啊。
【我站在桥上，注视着自己尸体很快被湍急水流卷走。抛尸人很大声用手擤了把鼻涕，在鞋底擦了擦，这才心满意足离开。
我沉默注视着波涛翻滚河面，不远处传来响亮汽笛声。码头工人们相继穿过了我身体，向船只停靠方向飞快跑去。
您瞧，大伙儿都在忙着呢。
我是这本传记主人公，生前叫杰克，死后也没打算改名。
在成千上万童工中间，我故事并不格外悲惨，也没有格外幸运。
我是杰克，普普通通杰克。
生前无人为我哭泣。死后也照样没有。
我没有墓碑，尸体也喂了河里鱼虾。
现在我死了，没有下地狱，也无人引我去天堂。
一个幽灵，名为杰克幽灵，在莱特帝国游荡。③
童工杰克无聊故事也到此为止了。
接下来就是一个漂泊无所幽灵复仇故事了。】
没有了。
这就是全部内容了。
卡特来回翻了好几遍，终于得出这样一个难以置信事实。
他阴着脸放下文稿，抓狂揉搓着自己金发，胸膛飞快起伏。
“妈！”当着手下面，他响亮骂出一声脏话，“他们都是罪人！工头，成年男工，还有欺负他舍友……他们所有人都是杀害杰克凶手！”
“对，我也是这么觉得！”手下惊喜接话，同仇敌忾道：“杰克真是太可怜了。我真想看到他幸福——可是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幽灵要怎么才能获得幸福——他应该去天堂。”
“是啊，他应该去天堂。”卡特深以为然。
可是杰克偏偏没有去天堂，反而在人间漂泊流浪，这就有些不吉利了。
小说题目是《杰克复仇记》，所以他会成为作祟冤魂吗？他要惩罚那些伤害他人吗？
可是这样话，他就更不可能上天堂了。他会堕落成必须要被拔除净化邪物。
啊对，作者现在正关在他们局里，杰克会怎么样他去问作者不就知道了！
卡特兴冲冲站了起来，刚走了几步就被手下叫住了。
“头儿，你去干啥？”
“我去找作者问……”卡特说到一半，理智猛然回归，他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他想要做什么。
哦，太阳啊！
他竟然想要去找那个该上火刑架魔鬼讨论小说剧情！
是，那个人当然是魔鬼！
能够凭借一些文字就能让他蛊惑到失去理智人，不是魔鬼还能是什么？
请收藏本站：https://www.hailiang9.cc。海里小说网手机版：https://m.hailiang9.c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