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5章 遥远_和魔祖断情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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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5章 遥远

  白婉棠进屋时,听柳八重说,定好了解红线牵的日子。

  就在三日后,独孤极身子好些便解。

  独孤极默许了。

  他躺在床上看着她,眼神像弄丢了某些东西,又不知如何找回来。

  看得白婉棠怀疑,抹除印记是件会让她后悔一生的事。

  长夏挽住她手道:“让他好好休息,咱们先出去。”

  柳八重走过来拉走长夏,对白婉棠道:“你好好照顾他。”

  长夏不悦地皱眉,板起脸一言不发地随柳八重离开。

  白婉棠看得出,长夏不喜独孤极。她到床边坐下,独孤极道:“他们会接管都城。待我伤好了,我们便去找邪脉源头。”

  白婉棠应声答应,问独孤极道:“你是魔还是修士?”

  三界一统后,修士与魔和平共处。但曾经的仇怨还是让他们界限分明地成了两派。

  独孤极看上去是修士,可魔亲近他。那四个修士,有三个都厌恶他。

  独孤极本想避而不谈,又想知道,倘若他坦白,她又会是何种反应。

  “魔。”

  简单一个字,就把他的心吊了起来。

  白婉棠笑起来,半弯下腰打量他,用手摸了摸他压在被子上的手,是人的触感,“我还以为魔都是驳曲和叩音那样的,原来还有你这样看上去和修士一样的魔。”

  独孤极垂眸看她摸过的手背,道:“我曾是人,后来才入的魔。”

  “为什么入魔?”

  他不答,闭上眼睛,眼睫颤了颤,像是睡了过去。

  白婉棠没有追问,靠在床边看他。他受伤太重,苍白的睡脸显得格外脆弱。

  像被丢弃的病兽,一无所有,茫然无措。

  独孤极睡了很久。

  期间白婉棠走出房间去透气,遇到了藤千行和柏怀。

  出于礼貌,她和他们两个打招呼。

  他俩极其克制又别扭地看着她,好一会儿才像常人一样回应。

  这些从上界来的人都怪怪的,显得独孤极都不是那么怪了。

  白婉棠带他们逛仙祠,交代他们等她离开后,每天要为都城的百姓做什么。

  柏怀与藤千行跟在她身后一直沉默。

  待她要回到房中去,藤千行突然问道:“你为何要和他一起离开都城,是他逼你的,还是你……喜欢他?”

  柏怀蹙眉重重看他一眼。

  他自觉说错话,又有口郁气堵在胸口,沉闷道:“是我唐突了。”

  白婉棠道:“没什么。我和他离开都城,主要是因为和他在一起,有他保护,会比较安全。至于喜欢,那肯定是没有的。”

  “其实我是想去修真界避难的,可心里总有种抵触的情绪。一想到要去,就觉得心慌。”

  柏怀与藤千行低下头,不再言语。

  他们不希望她再和独孤极在一起,更不希望她回到修真界,想起过去的痛苦。

  有独孤极护着她,她确实能够安然无恙。

  白婉棠进屋,独孤极已经醒了,也不知听到多少。

  不过不喜欢他的话,她说了那么多次,也不在乎再被他听见几次。

  她神色如常。

  独孤极盯着她看了良久,一时无言。

  她什么都不说,好像在证明她确实对他无感。他烦躁起来,甚至想为什么不能杀了她,为什么不能让她同他共死?

  他盯着她,看她一步步走来,被褥内的手指绷紧如利爪。

  待她在床边坐下,他如扑食猎物般绷紧起来的身躯又脱力般放松,只是紧紧地握住她的手。

  门外传来柳八重和柏怀、藤千行说话的声音。

  “你们在这儿做什么?”

  柏怀与藤千行不语。

  过了会儿,柳八重叹道,“她情丝有损,如她所言,不可能喜欢上任何人。”

  白婉棠的手骤然被独孤极捏疼。

  她瞳孔颤了颤,抽手去开门,问柳八重道:“你说的是我吗?”

  柳八重没有避讳,就是故意说给她听的:“是。”

  白婉棠惆怅了几天。

  她突然很想她的家人。突然很害怕,有一天她回到家,面对她那些想念的亲人,却没有任何感情。

  她花了好几天调整心态,告诉自己:只是情丝有损,又不是没有。她还是一样能感到喜怒哀乐,不算太差。

  时间飞快流逝,独孤极勉强能下地了。

  柳八重来抹除他和她手腕上的红痣。先给她喝了一碗药,她喝下便昏睡过去。醒来后,手腕上已光洁如初。

  白婉棠欣喜地对柳八重道谢。

  独孤极扯了下唇,毫无笑意,“印记没了,你很高兴?”

  白婉棠:“当然啊,这可是妖邪留下的印记。能抹去你不高兴吗?”

  他没有回答。

  过几日,他伤势好了大半,白婉棠和他一起离开都城。

  未免百姓相送,天不亮,白婉棠便和独孤极乘坐马车往城外驶去。

  长夏本想跟着一起,但被柳八重拦住,为此她和柳八重还闹了别扭。

  白婉棠总觉得长夏和自己虽然不熟,但又十分亲近。分别时有点不舍,又有点说不出的熟悉感。

  好像很久以前,她们经历过这样的告别。

  她不禁开始胡思乱想。

  独孤极撩开车帘,瞧着车外,伸手过来牵住她,她才收回发散的思绪,问他道:“怎么了?”

  “你想去哪儿玩?”

  白婉棠:“不是说要去找邪脉源头吗?”

  “既然不知源头在何处,不如边玩边找。”

  这话真不像独孤极这种,凡事讲究效率的人说出来的。

  白婉棠还是认真思考了一下,“想去江南。”

  独孤极应了声:“好。”

  之后他一直看着车外不再说话。

  白婉棠顺着他的目光望去。

  他在看都城内的那棵姻缘巨树。

  她想起,先前他说过要等乞巧节后离开。

  该不会,他是想等乞巧的时候,挂姻缘笺吧?

  白婉棠思索片刻,安慰他道:“这姻缘树是假的,真的那棵三百年前被毁了。你就算挂上姻缘笺向它许愿也没什么用,还不如向我许愿灵。”

  独孤极放下车帘,盯着她,启唇。

  对视间,她好像预感到他要说什么,捂住他的嘴,“但我满足不了你的心愿。”

  独孤极执拗地在她的手掌下开口,气息尽数落在她掌心:“白仙仙,留在我身边。”

  她明白,这话的意思和让她做他女朋友差不多。白婉棠收回手,避而不谈。

  出了都城,马车疾驰在官道上。

  城外成片的红海棠,绚烂如火。

  她趴在车窗边,试图转移话题:“上次出城的时候,这里还是一片荒废的桃园,不知道谁在这儿种了这么多红海棠,像我仙祠里的一样。”

  她感到后背微沉,独孤极的身子压过来,手臂撑在身侧,把她困在了他的胸膛与车壁之间。

  “我种的。”独孤极的声音轻飘飘落在她身后,“白仙仙,留在我身边,试一次。”

  白婉棠直愣愣地瞧着那片红海棠。

  火烧云一样,热烈而灿烂地刻在了她眼底。

  她没有给他答案。

  独孤极其实也不需要答案。

  马车疾驰在路上,昼夜不息,几日后到了广陵。

  如今广陵城内,有许多上界修士潜伏,时刻提防意外发生,同时寻找邪脉源头。

  不仅广陵,其他城池也都已经有上界派人下来。

  白婉棠看到他指出的那些隐藏身份的修士,懵了,“到处都有人查了,那我们离开都城做什么的?”

  “玩。”独孤极道,“斩杀妖邪。”

  作为一个喜欢摸鱼的社畜,白婉棠对此表示非常满意。

  独孤极一开始就是打算带她出来玩的。早在广陵城内租下一套宅院,还请了些奴仆伺候。

  白婉棠一边觉得奢侈,一边又觉得这样的生活比做守城仙还要爽。

  她和独孤极在城内到处吃吃喝喝,玩了几天也玩不腻。听闻晚上花楼会选花魁,她还要挤到河边去,看画舫上花楼美人们表演。

  已是六月,天热起来。

  往人群里一挤,她内里的衣衫便被汗洇湿,黏在身上难受得紧。

  她身旁的独孤极,仍是穿了两层外袍,一红一玄,可身上没有半点汗。

  她用手给自己扇风,往他身边凑,手臂贴着他微凉的身侧,把他当冰块缓解热。

  她偷瞄独孤极一眼,恰对上他的视线。

  白婉棠心虚地指指画舫,转移他的注意力,“看我做什么,看美人。”

  独孤极仍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瞧,唇角化成柔和的弧度,牵起她离开人群。

  她嚷嚷着还没看够。

  他道:“又没不让你看。”

  他领她进了河边茶楼的后院,飞上屋顶。

  高处夜风凉爽,驱散了闷热。

  白婉棠在高处俯瞰波光粼粼的河面,小声嘟囔道:“人家都是包茶楼,怎么轮到我就是爬房顶。”

  独孤极不悦道:“人家是谁?”

  白婉棠摆摆手道:“没什么。”

  独孤极不喜她不愿和他多谈的样子,好像她觉得他什么都不懂,即便说了他也不会懂一样。

  他眼底闪过一丝焦躁与厌烦,叫她在这儿等着,纵身跃下茶楼。

  白婉棠的视线悄悄从画舫移到他身上,看着他落地后进了茶楼,翘起嘴角来,心中又有点怅然。

  她对他仍是没什么感觉,只是她总得给他个答案。

  想了想,她掏出枚铜板,抛出去,接住握紧,片刻后松开手。

  她垂眸看掌心铜板的花纹,有些诧异,随即又恢复寻常表情。在屋顶上等独孤极回来。

  等了许久,茶楼小二颤巍巍爬上来,请她去二楼雅座。

  她跟着下去,没见到独孤极。

  小二端上一碟碟她喜欢吃的点心,不多久又送来一壶乳茶,道:“那位公子临时有事,让您在这儿等他。”

  白婉棠点头,快活地边吃边喝边赏画舫上的美人,也不在意独孤极去了哪儿。

  只想到,这乳茶的味道熟悉,一尝就知道是她教独孤极做的。用糖炒茶叶,加牛乳煮,再加桂花蜜,香香甜甜的。

  独孤极下楼订包厢时,广陵的修士发现城外有携带溯时镜碎片的妖邪出没。

  独孤极为除它废了番功夫。今日不是朔日,反噬虽重,但不至于让他像先前那样半死不活。

  他除完妖邪,换下血衣,忍着五脏六腑碎裂的痛,赶回茶楼。

  从巷中走至茶楼下,他突然听见白婉棠的声音。

  他抬起头,瞧见白婉棠坐在窗边,手撑着脸看画舫上的表演。

  烛光落在她的红衣上,她眼里倒映着比波光流影更灵动的光

  她像正灿烂的朝阳,是如此适合这灯火辉煌的人间。

  独孤极站在昏暗的巷中,静静地看着她,视线逐渐模糊。

  他突然觉得她离他很遥远,比高悬的明月更远。

  他用力摇摇头让自己保持清醒,身形踉跄,扶着潮湿的墙壁朝茶楼门口走去,捂着嘴,却有粘稠到发黑的血不断从指间涌出。

  还未走出黑暗的巷,他终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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