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第十二章:越女(上)_云中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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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1章 第十二章:越女(上)

  其后数日,我仍同拓跋飞前往白头山挖土精,大抵瞧我挖得有趣,或是无事可做实在无聊,拓跋飞抢了我的铲子,非要自己上手,我便教了他诀窍,随他发挥,末了问道:“你不怕了么?”

  拓跋飞道:“怕有什么,怕才更要去挖,挖得多了就不怕了。”

  我本没报多大期望,只以为他孩子心性,玩乐为主,哪能真的指望他干活?谁知这日他竟挖得一株,虽然弄断了些根须,亦是十分可喜。

  此后拓跋飞越挖越熟稔,我索性将挖土精的活计全交予他,自己留在镇上采办货物。

  我将陈记药铺的四株大土精一并买下,其中一株白中掺红、红中透黑,色度不纯,我也并无二话,以大土精的市价将之买入,又从其他几家草药铺子精挑细选地买入了五株大土精,前前后后花了近三十两银子。

  了却大事,我遂全心投入研读《百草经注疏》,凡遇不识之字、不解之文、不明之理,陈全莫不悉心指点,读这趟书,非但学了不少草药知识,顺带扫了遍盲,委实获益良多。

  拓跋飞食量大,又好吃肉,“包养”他后,饮食花销翻了数倍,饶是如此,我亦不忍苛待于他,只教他想吃什么吃什么、想吃多少吃多少,为了均衡营养,时不时还塞些瓜果菜蔬给他,毕竟他还在长身体。

  至于盈亏,便从自己身上找补,少吃菜、不吃荤、不添衣、鞋子破了打补丁继续穿,能省下一个子便决不多花一个子。

  半个多月下来,拓跋飞肉眼可见地被我养胖了一圈、高了一截。

  拓跋飞本就个子高,如今更显魁岸,引人注目。

  我们常吃饭的一家馆子旁边是个胭脂铺子,去得多了,与那家胭脂铺子的老板娘也混得脸熟。

  她见着拓跋飞,总爱言语戏逗,随口飙出几句荤话也是有的,譬如“姐儿身上也有两个饼儿,比你手拿的那白面饼子更白更软,你想不想尝尝?”

  又或“瞧你身板倒像个好艄公,却不知摇船的本领如何,能搅得几多水花儿?”

  每每听得我气不打一处来,欲与那没羞没臊的泼妇理论,但见拓跋飞满头雾水,显见未曾听懂她的下流话,便又打消了念头,黑了脸拽着拓跋飞快步离去。

  这些日子林林总总挖得二十多株土精,《百草经注疏》亦读至最后一卷。

  这日,我读罢书,将全书一卷卷收拢码好,放归原处,便向陈全夫妇辞行。

  他二人老实本分、心肠柔善,待我也是极好的。

  我心存感激,毕恭毕敬地深深鞠了一躬,真心所至,竭诚而道:“大哥大嫂,我们虽相识日浅,但你们对我情深恩重,小弟……妹子铭记于心,不敢相忘,若是缘分未尽,今后必当还报。”

  陈全一时呆住,说不出话,宋氏一面抹泪,一面同他道明原委。

  陈全先时无所顾忌,尽心待我,这时有了男女之防,不免生出隔阂,瞬间疏离起来,一个“你”字在喉咙里卡了半晌,最后“唉”了一声,一甩衣袖,道句“你们娘儿们说话罢”,便自去了。

  宋氏叹了口气:“你莫往心里去,你哥哥读书读得太迂腐了!只知礼法,不通人情!人生而有喜恶爱憎,难道是分男女的么?”

  我笑道:“依我看,不是哥哥太迂腐,而是嫂嫂太前卫!”

  我放开胆子,扑进宋氏怀里抱住她:“嫂嫂,要是有机会,我一定回来看你。”

  宋氏拍着我的肩膀,垂泪不止:“那就好,那就好……”

  至昳晡时,拓跋飞自山中归还,我与他说了明日启程的打算,他无异议。

  我又唤他同去采买干粮马草等路途所需之物,特意把钱袋给他,让他来付钱。

  拓跋飞大为不耐,一把将钱袋甩还给我:“你结就是了,给我作甚?”

  我苦口婆心地道:“我这是为了让你学着怎么花钱呀!我在旁看着你花,哪不会我再告诉你,多花几次不就会了嘛,跟挖土精一样。”

  “我学这做什么?算来算去费事得很。”拓跋飞睨我一眼,“你那么喜欢钱,你花不就行了?”

  我问:“我不在怎么办?”

  拓跋飞疑惑:“我们不是在一起么?”

  “我们现在是在一起,可总有分开的那日。”

  我无奈地摇头叹息,“到了晋国,你往北,我朝南,那时候呢?”

  拓跋飞眸子黯了下去,扭头看向别处,良晌方道:“到了那时再说罢。”

  我见拓跋飞突然陷入离愁别绪中,教他花钱之事,只得暂且作罢。

  拓跋飞怏怏不乐,话不说了,连饭都少吃了半碗。

  他的作息极其规律,往日一过亥时倒头便睡,今日直到子时还在地上走来走去,我敦促几次,他也不理。

  我捂住耳朵、把头蒙进被窝里试图隔绝噪音培养睡意,倏忽脚步声至床前,被子猛然被人掀开,冷风钻了进来,激得我连着打了两个喷嚏,接着肩膀又被一阵大力摇晃。

  “疯子,快起来,我想到了!”

  我火气上行,蹭地坐了起来,怒道:“你想干什么?”

  拓跋飞在床边坐下,喜滋滋地道:“到了晋国,你先跟我去神原,等我办完了事,我再跟你去南方,这样咱们就不用分开了!”

 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:“即便如此,那我回到家后呢?你不回家么?”

  拓跋飞想了片晌,想不出结果,神情又复沮丧。

  我安抚道:“我知道你不想跟我分开,我也不想跟你分开,可再热闹的筵席都有散场的时候,人也一样。”

  我打了个哈欠,躺回被窝:“就算分开,那也是好多日后的事了,现在就伤感未免太早了,睡去罢,睡醒了你就忘记这件事了。”

  拓跋飞道:“我心里不痛快,睡不着,你起来再跟我说会儿话!”

  我合了眼应付道:“你出去打套拳、发身汗,回来准能睡着。”

  拓跋飞将信将疑:“当真?”

  我裹着被子翻了个身:“当真。”

  事实证明我果然是真知灼见目光远大,拓跋飞出一身汗、果真酣然入睡,睡了一觉、果真烦恼尽抛。

  隔日练功、吃饭、骑马、赶路无不活力四射、干劲十足,就连同我吵架,也如往常气势汹汹、胡搅蛮缠。

  离开栖霞镇向南走了五六日,便至牧野城郊。

  睾然远眺,有城嶷嶷,所见青石城墙,绵亘无穷。

  我一时心折,振臂高呼:“我胡汉三又回来啦!”

  拓跋飞勒住缰绳,在我身边停下,转过头问道:“胡汉三是谁?”

  我歪着嘴笑道:“是个大坏蛋。”

  拓跋飞皱眉道:“他回来干什么?”

  我朗声大笑:“大坏蛋当然是要干坏事!不然当什么大坏蛋!”

  牧野、醴泉、丹阳三座主城围绕着梁国境内最大的两条河流之一的甘渠河而建,在甘渠河水的滋润下,这片土地肥沃富饶,城市林立,人口密集。

  除三座主城外,还有十余座城池、上百个乡镇,村里更是不计其数,总人口约有五十万,形成了甘河流域城市群。

  而甘河流域城市群是除以国都凉州为中心的城市群外,梁国最繁华的城市群。

  丹阳城在甘渠河南部,丹阳城再往南二百里,便至龙城。

  龙城是梁国东南边境军事重镇,地理位置险要,乃是自古兵家必争之地。

  龙城再往南,便是雁回关,出了雁回关,也就出了梁国。

  我合上地图,仔细收好,豪情万丈地道:“小狼人,我要带你吃遍牧野城!玩遍牧野城!”

  拓跋飞被我的情绪感染,亦是开怀大笑,附和道:“好,咱们吃遍牧野城!玩遍牧野城!”

  牧野城以飞星楼为中心,正南正北正东正西的四条大街辐射出去,形成了四四方方规规矩矩的格局。

  飞星楼号称九层,实际只有七层半,即便如此,也已堪称奇迹。

  它不仅是牧野城最高的建筑,亦是梁国最高的建筑。

  前朝帝王在此修建了避暑行宫,因牧野城夏季常有流星雨,帝爱之,便又修了这飞星楼,以作观星之用。

  后因年代久远,官府便将它封了。

  我二人进城后,吃了顿大餐,找了个位置较偏的驿栈安顿下来。

  城市物价相对稳定,不似栖霞镇,因产业单一、人流集中,服务行业尤其是驿栈要靠两三个月的旺季收入来维持整年的经营,故而旺季物价翻番得涨、高得惊人。

  牧野城的驿栈反倒租金低廉,普通客房仅六十至八十子一晚,我租下两间便宜的,花得也不算多。

  接下来自然少不了去逛街,牧野城四衢八街车马骈阗、衣冠杂沓,热闹非凡,只在内城逛了一圈,天色便晚。

  行经一处宽敞气派的馆舍外,忽觉身后马车轮声响起,我遂闪向一旁躲避,隐约听得马车前传来说话声:“虽说是巡督,却是姜家的人,你要把握好分寸。”

  “是,父亲放心。”马车随即驶离,车下立着的人转身进了馆舍。

  我看向那人时他已转过身去,不曾瞧清正脸,只见着一个白衣翩然的背影。

  我抬头望去,见馆舍匾额上书“乐阊”,站得片刻,但觉酒肉飘香、丝竹绕耳,间杂传来闹酒唱曲之声,心下好奇,不由走近几步想看清楚。

  立时有人从旁过来拦住去路,嚷道:“看什么看,这不是你能来的地方,去去去——”

  虽被人驱逐心有不豫,但我很快又被其他新奇事物吸引走了注意力,转眼忘了这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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